鞋子的故事

大约上初中的时候，我才开始注意自己的鞋子。而在此之前，甚至在整个暑假里，我根本就不穿鞋子，而是打赤脚。一来是没有供夏天穿的鞋子，其次觉得穿鞋子碍事，不及赤脚方便。一个人注意自己的衣着的时候，可能便是自我觉醒的时候。而当我在意自己的鞋子时，发现自己的鞋子真难看。 　　我的鞋子是母亲手工做的。母亲做的鞋子其实很合脚，穿着也很舒服，但穿不了多久，鞋底的边缘就会起毛，很难看。有时我很羡慕别人的鞋，但我从来不敢向母亲表露，因为家里孩子多，而一年四季，我总看见母亲在做鞋，挺辛苦的。 　　我自己买的第一双鞋，是那种塑料底的“成都布鞋”，白底白边黑面子，很好看。在我上初中后的第一个暑假，我和别的孩子一齐下河捶鹅卵石，然后将石子担到养路段去卖，坚持了20多天，所得收入买了这双鞋。这是我挣的第一笔钱。我非常喜爱这双鞋。走路的时候、跑和跳的时候，我都很注意自己的鞋，不想将它弄脏或踢破了。从那以后，我不再想打赤脚了，也不想穿母亲做的鞋了。第二年暑假，我买了一双塑料凉鞋。我喜欢买的鞋，它不仅好看，而且减少了母亲做鞋的压力。 　　当然，我最渴望得到的，是一双皮鞋。在下乡当知青时，靠卖了大半个月的口粮，我买了第一双皮鞋。第一次穿皮鞋，把我的脚磨起了泡，可我仍然非常珍爱它。皮鞋在那时几乎可以算得上奢侈品，也是一个人“混得不错”的象征。我只在重要的场所穿它。这双鞋，一直穿了好多年，到我工作以后还完好无损。 　　从我上初二以后，基本不穿母亲做的鞋了。从我下乡当知青以后，母亲就不再给我做鞋了。久而久之，买的鞋也不那么令人羡慕了。参加工作以后，自然是买鞋穿了，而且差不多都买皮鞋穿。穿买的鞋，并且是皮鞋，也成了极其寻常的事。 　　结婚以后，我就不再买鞋，由妻子操劳。男人身上三件宝，领带皮带和皮鞋，大概听信了这一说法，妻子便开始给我选品牌鞋。直到选定了我满意的牌子，我就只穿这个牌子的鞋，一直到今天。好像不穿这个品牌的鞋,我就不会走路。 人们总是挖空心思装扮自己，因其耐用和美观而偏爱皮革制品。时尚和虚荣使具有美丽皮毛的动物成了人类的牺牲品。而我们把劳累一生的牛杀掉吃掉，取其皮做成各种各样的消费品，名曰人类的进步。人们身着自己心爱的装束，甚至会产生一种成就感。然而，我时常想起童年赤脚的自在和惬意，禁不住要问：人类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从拥有物质的角度我们可以说人类在进步，但从自然属性上说，我们不穿衣服就过不了冬、一打喷嚏我们就会感冒，我们能说自己在进步吗？而说到物质的占有，我们可以肯定，人类为了装饰自己，已成了名符其实的掠夺者。 　　人们的脚越来越娇贵。鞋子已成为人类亲吻大地的最后防线，是人类进步的标志也是人类逃避自然的工具。然而有人说过：自然才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