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伤的鞋

    好多年前看《红舞鞋》的时候，曾经既心动又感伤，心动当然是由着女主角的漂亮，感伤就因为女主角穿上了红舞鞋，再也无法停止舞步，直至戛然倒在舞台上。没有红舞鞋，女主角就象没有活过，穿上了红舞鞋，女主角死了。一双象征了生命的舞鞋，也恰是生命的终结者。

　　很久以后又知晓，《红舞鞋》的感伤情绪一直在蔓延，尤其是英国女人，主要的还不在于《红舞鞋》是经典的英国电影，而在于，有1/3的英国女人随时可以从家中的鞋柜里拿出25双鞋，倘若一旦穿上最心爱的鞋子，便永久脱不下来，那么另外24双鞋子，就等于被永久地打入了冷宫，永无翻身道情的一天。英国女人平均一个月买一双鞋，花费大约40镑，假如从14岁起步，至80岁“歇脚”，一个英国女人一生的鞋消费792双，价值三万一千六百八十英镑。虽然英国女人没有将一生拥有792双鞋子上升为鞋文化，但是每一次拉开鞋柜刹那间的女人的虚荣，定当是暗暗弥漫，说不准就油然想起和某几双鞋相关的浪漫故事。

　　鞋子可以是最低贱的工具，也可以是最奢华的身份，只有没多少积蓄的人，才会将露富摆阔的使命交给耳垂、颈脖和手指，唯露肤处方能露富。昔日菲律宾的马科斯第一夫人下野时，在她的宫殿里搜出了一千多双鞋子，当然都是名贵的鞋，出骨了新的，一时间这一千多双鞋子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丑闻还是美谈。一千多双鞋，即便是一天换一双，都足以3年天天穿新鞋。中国有句俗语，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有时候参观朋友新居，告别时面对门口黑乎乎的一大堆鞋，真担心会穿错，脚一伸进去心里就感觉到了。马科斯夫人估计很难如此体会，因为几乎每一双鞋都不曾狠狠穿过，没有切身的体会。

　　有关鞋，可以连想到的都是赏心悦目的事情，当然这是只见鞋面而未见鞋底。当一个人拥有一千双鞋子的时候，那是奢侈；当几千双鞋小丘似的堆在一起的时候，那是悲剧。印尼海啸过后，海滩上但见鞋子零零落落，这比见到人还要伤心。我的朋友刘沙在波兰奥斯威辛集中营拍了一组照片，其中有一张尽是千万只鞋杂乱铺陈，鞋的主人，都死于纳粹毒气。看到这千万只60多年前的鞋，至今觉得煤气在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