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一只鞋
父亲今年91岁了。年轻时,他独自到上海闯荡,历尽艰辛,到34岁才结婚。婚后和母亲生育4个女儿,我是老大。
老爸一生有两个爱好:一个是下棋,一个是听评弹。近几年,他的棋友,有的已经过世,活着的也足不出户,他下棋没了对手,只有听评弹了。他常对我们说:“评弹雅俗共赏,能使人增长知识,怡情悦性,是最好的享受。”
父母亲和我二妹住在一起,二妹整天坐在电脑前,联系保险业务或炒股票,同时也担负照管二老的任务。
离我们家不远处,有一个茶社,每天下午有评弹演出。过去父亲每周要去一二次,现在年岁大了,行动不大方便,去得少了,但十天左右总要去一次。去年4月初的一天,老爸去听评弹,路上被石子磕了,摔倒在地,所幸只是擦破了皮,没有伤筋动骨。此后,二妹和母亲便结成联盟,硬是不让他单独外出去听评弹。
6月的一天,我回去看望父母。午饭后,二妹对我说,下午要出去办点事,让我看住老爸,不要让他溜出去。我说你放心走吧,有我在,他休想出得去。
二妹刚出门,电话铃响了。我拿起话筒一听,是侄女打来的。她说前几天来看望外公外婆,有一本书忘记带走,下午上课要用,求我把书给她送去。我答应了。
挂上电话,想起二妹刚才的嘱咐,不觉犯了愁。这时,我忽然看到门口放着父亲母亲的两双布鞋,灵机一动,有了主意。我走过去,拿起父亲的一只鞋藏了起来。80岁以后,老爸就只穿布鞋,过去穿过的皮鞋、胶鞋早已束之高阁。
我在厅里找到了那本书,看了一眼还躺着的二老,就悄悄地开门走了出去。心里想:老爸啊老爸,你总不能穿着一只鞋出去吧!
我把书送到学校,回来已经4点多了。打开门,见母亲一人坐在厅里看电视,父亲不知去向。老妈说:“你这个人办事就是没你妹妹牢靠。你看看门口,我的一只鞋哪里去了?”我望了一眼,心里全明白了。
我喝了一口水,立即出门,去迎父亲。刚走出住宅楼的大门,便看到老爸摇摇晃晃穿着两只不同颜色、不同式样的鞋走了过来。我跑过去拉住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老糊涂了,穿着这样一双鞋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他一把将我推开,忿忿地说:“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我赶紧扶他进楼,走上扶梯。挨着父亲衰弱的身体,我不禁热泪盈眶,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我这个女儿,为什么就不能抽出一点时间陪老爸出去听一次评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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