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跟的表白

“她觉得夜色是最美丽的颜色
白天太忙
夜晚才是让这个都市静下心尽情欣赏的时候
所以她喜欢在夜色里
让鞋跟优雅地敲击着都市的心……”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名人诗句，而是一个女鞋的广告词。我觉得它别致的原因是，它说的是“鞋跟”，而不是别的。
这样的夜晚，鞋跟无论如何也应该是高的，而且极高，把女人的脚背支起来，支成像竖琴琴弓一样的曲线，和整个鞋融为一体。她还应该穿一袭袒露香肩的长裙，高跟鞋使她的胸自然而然地挺起，使她的肩自然而然稍稍地向后拢，洁白而浑圆，像一只天鹅微微耸开着翅膀，她旁若无人地走在充满诱惑的夜晚的都市中，都市的喧嚣因为她的降临突然变成了静静的湖面。
我自己一直觉得：鞋跟，真的是一个女人藏不住的自我表白。高跟鞋带给人们的是物理方式的增高，但却有化学反应一样的影响。因为能自如驾驭高跟鞋的女人并不多，掌握这门诀窍的女性需要整个身体以一种曼妙的步姿与之协调，快不得也慢不得，这使她既有女主君临的高贵气势，又像是旁若无人的自我顾盼。
夜色与高跟鞋是生来狼狈为奸的，因为它们保持着这样的默契：隐约、神秘，直至挑逗和暧昧。踩着高跟鞋的夜归，会有一点点懒散，会有一点点曲终人散的惆怅。但在扑向锦缎香衾的时候，把高跟鞋挣脱在床边，女人还是会有一点点满足，毕竟花开堪折直须折，还等什么呢？
因此高跟鞋像露水，是见不得阳光的。就像《灰姑娘与水晶鞋》的故事，一过午夜12点，灰姑娘就要仓皇而逃，水晶鞋是献给灰姑娘们最好的礼物，她们喜欢这样的梦。
在白天，高跟鞋的妖氛会打回原形，显得那么局促和不合时宜，可偏偏有人爱做白日梦，最怕见到踩着高跟鞋在烈日下赶路的女子，一跛一跛，像一只折了腿的鹭鸶孤苦无助。白天的高跟鞋有一种挣扎的意味，这种女人往往在客观条件上缺乏上天的宽待，没有骄傲的外表，或者宝马香车来代步。而高跟鞋偏偏是这样的势利，它会加倍地给你增色，也会加倍地让你难堪。但你可以见到很多女人一意孤行地踩着高跟鞋，只因她有一颗不切实际的骄傲的心，这是她们所有烦恼的根源。
和高跟鞋的入世精神相比，平跟鞋却有出世风骨。爱穿平跟鞋的女人至少是没有太多机巧之心的人。我说过，把高跟鞋穿好需要技巧。高跟鞋总是让人成为焦点，无论是美是丑，因此具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但平跟鞋更像隐士，随遇而安，一旦有出彩的机会，就绝不会辜负于你。比如，阔腿长裤与乌篷船状的露趾平底凉鞋，穿起来别有仙风道骨的气韵。苏东坡《定风波》中有一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露趾平底凉鞋模仿的应是这种“芒鞋”。
这几年，平跟鞋一直是主流，因为这是一个强调张扬自我个性的年代，名牌运动鞋纷纷打出了这样的广告：我运动、我存在、我拥有、我自豪。到处都是“我”的泛滥。而在中国人刚刚富裕起来的80年代，高跟鞋才是时髦的代称。过去人们扮靓的目标是取悦他人，现在则是为了凸现自我。
前两年，厚底鞋勃然兴起，让我十分惊讶。我没见过这么功利的鞋，既想投机取巧地高人一截，又想占平底鞋穿着便利的优点。老天真是公平！好在厚底鞋穿起来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轻松，反而步态臃肿难看。现在，厚底鞋只是那些未经世事、浑沌未开的小姑娘们的专宠，经历了人事变迁的女人们再也不会那么轻率地相信厚底鞋和厚底鞋一样的承诺了。
现在，我想说说坡跟鞋，由于它的鞋跟介于高跟与平跟之间，因此人们往往把它视作中庸之物，是那些保守的中年女人的专利，她们韶华已逝，固步自封，死守既得利益，既不敢向高跟鞋进取冒险，也没有平底鞋的随意坦然。
但是，有佳人却把坡跟鞋穿出了绝世风采。
伴随着小约翰·肯尼迪一起香销玉殒的卡罗琳·贝塞特平生最爱浅口坡跟鞋，这位在高级时装设计圈中以公关角色出现的女子，高贵却不矜贵，优雅却不刻意，工作上也是游刃有余。
在识得伊人之前，小肯尼迪流连于花营锦阵，是有名的浪子，更有小报侦察到他同麦当娜等艳星的私下约会。自从卡罗琳进入小肯尼迪的视野后，他再不旁顾左右，两个耀眼的人儿一见钟情，从此总是以十指紧扣的亲密形象出现在大众场合。有人说，小肯尼迪喜欢卡罗琳是因为她那种与母亲杰奎琳惊人相似的高贵气质、独特品位。但这只是表面现象，两人曾经透露，他们之间真正的“magic”是一种彼此独到的领略与灵魂的化合。在卡罗琳纯粹而自然的爱中，小肯尼迪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上的平安，并重拾自信。正如他在婚礼上郑重宣布的那样：“这是我所爱的女人”，“这才是真正的我”。从此，小肯尼迪别无他求，与卡罗琳过起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生活。
谁是能让小肯尼迪收心养性的女子？那些总是爱穿高跟鞋的艳星们显然只能充当过客。相对小肯尼迪显赫的家世和丰富的经历而言，平底鞋女子素淡得有点无福消受。只有爱穿坡跟鞋的卡罗琳能够自由地行走在尘世与天堂之间，把贪玩的小肯尼迪轻轻领回了家。
坡跟鞋，因为从不流行，所以从不落伍。
卡罗琳样的女子，这世间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