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情结

    读小学时，穿鞋特费。一双新布鞋，入冬才上脚，等不到过年，鞋尖就开了“天窗”。

　　从内心深处讲，我没有丝毫自卑，相反地充满着自豪，因为新年马上到了，马上就可以穿上新鞋了。倒是母亲特别在意，心疼鞋子破得太快，皱着眉头呵斥我：“你（是）条蛮牛，成天只晓得扇烟牌。”

　　母亲的话，一语道破，“扇烟牌”造成了对布鞋直接的损坏。那时候，香烟盒没有硬壳的，小心翼翼地把烟盒纸扯开，上下左右对折，就成了形似扑克的“烟牌”。村小学少有体育用具，老师很少组织活动，只要一下课，男生就三五成群“扇烟牌”。寒风中，手揣在棉袄衣兜里，力集中在脚尖上，根据烟牌的摆放位置选择落脚点，“啪”地一声，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这种课外活动热身最快，又带有输赢的刺激，这也是我乐此不疲的原因。

　　戒不掉“烟牌瘾”，布鞋被很快磨成了洞，我觉得实在对不住母亲 。做一双布鞋确实不容易，它凝聚着母亲的多少心血。她白天要挣工分，只有抽晚上的空闲，搓麻绳纳鞋底上鞋帮，至于打布壳剪鞋样，那是大热天别人睡午觉的时间干好的。家里孩子多，必须每人准备一双过年鞋。寒冬腊月晚上，一家人早早地坐在床铺上，用被子严实地捂住脚。唯有母亲，身影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不停地晃动，一针一线，一丝不苟。每隔一会儿，她都起身跺跺脚。

　　那时的我，认为母亲真的有些偏心，因为我的布鞋总是最后做好。往往在过年前的一天，母亲才拿出那只没上完帮的鞋，做好后叫我试穿。正式穿上新鞋，必须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后来我曾问过母亲，为什么故意留一只鞋不上完鞋帮呢。母亲笑着说，你那时调皮，鞋做好了你要是偷着穿，过年时就没有新鞋了。

　　冬天来了，春天去了，一年两双布鞋，在我的生活中持续了十多年。直到有一天，母亲又送来一双新布鞋，我指着锃亮的皮鞋说，谁还穿这玩意儿啊。母亲吃惊地看着我，一时像不认识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