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布鞋

    我有一双布鞋，珍藏了整整30年，它是我最珍贵的宝物———是我母亲一针一线亲手做成的。

    现在的年轻人，穿鞋只知道到商场买，不可能体会到手工做鞋的辛苦：第一步要铰样儿，即照着穿鞋人脚的大小，把样儿铰好。第二步是做鞋底，在棕鞋样儿上一层一层地铺上布，便成了厚厚的鞋底。第三步是纳鞋底：做鞋人坐在椅子上，用力地扎针、拉线。 拉不动时，便借助金属夹子拔针，或用牙咬着拔。我就亲眼见过母亲用牙咬针拉线！拉得手顺时，做鞋人也好像在进行艺术创作。我在小说《百里碑》中，就描写过这种情景：“桂芝拿出了千层鞋底子纳着，将那白线来回拽得呼呼啦啦地响，宛若在拨弄着一种乐器，浑身的劲儿都使用在鞋底上了……纳出来的千层鞋底又厚又结实，线路排列错落有致，十分整齐美观。 ”最后是上鞋，即将鞋面缝合在鞋底上。拉不动线时，也要借助夹子和牙齿……这时，你可以看出，做鞋人对亲人的爱和情，全部都集中在针和线上！

    早些年，商品经济不发达，一般穷家小户还得自己做鞋穿。我家四口人，祖母、母亲、我和妹妹，全靠母亲做工来养活，穿鞋自然靠手工做了。

    我所保存的这双鞋，是我母亲做的最后一双鞋。当年，我在武汉上大学，母亲生病在家。病榻上，母亲为我做了这双布鞋。寒假回家后，母亲喘着气说，手脚笨了，再也做不出好看的鞋了。我接过这双鞋，哽咽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在心里流泪、流血……母亲去世后，我离开了老家，到外地谋生。成家后，这双鞋一直珍藏在我从老家带来的木箱里。每当我思念母亲时，便拿出它，搁在面前久久凝视着，脑海里便浮现出母亲当年的形象……

    这双鞋，将永远地伴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