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鞋，擦出火花

    最爱男人的是女人，最不懂得怜惜女人的一定也是男人。那么，女人怜惜女人，就是这世界难得的温暖了。读池莉的小说集《她的城》，如是感叹。

    《她的城》一书由《她的城》、《金盏菊与兰花指》等几个中短篇小说构成，主打小说《她的城》里的擦鞋店老板娘蜜姐对擦鞋女逢春的怜惜，造就并阐释了“闺密”的最高境界，“如胶似漆的”，“就是互相要对彼此好，要互相照顾与帮助，要互相诉说与倾听”，“一起协力对抗内心的苦痛与纠结，还有男人带来的种种麻烦与打击”。逢春本是汉口高级写字楼的白领丽人，为了与老公周源赌气，才做了蜜姐手下的擦鞋女。逢春与顾客骆良骥因一次擦鞋，擦出火花，蜜姐看在眼里，本着对街坊周源负责，要把这红杏出墙的苗头扼杀在萌芽中，执意要赶逢春走。当逢春告诉老公是个同性恋时，蜜姐大为惊讶。其实，相比逢春的隐私，蜜姐个人的过往，夹杂着更多的不堪。

    蜜姐也有情人，相好了整整七年，那人对蜜姐“苦苦追求软硬兼施，有个生日还盛大隆重地送了满床玫瑰”，但是“离婚”两个字，她始终对老公宋江涛说不出口，不光因为蜜姐的婆婆对蜜姐太好，而且这个婆婆仁义道德至极，要命的是，这仁义道德还深入骨髓地感染了蜜姐。后来老公病逝，蜜姐独自打拼，仍年复一年过着孤独的生活，每晚算完账，“回家睡觉，已是凌晨”。从逢春身上，蜜姐看到了自己年轻的影子，“三十来岁的女子，最是苦闷人生——六七年的婚姻，刚够发现老公不是恋爱中那个人，却膝下已经拖了一不知母苦的童孩。”

    蜜姐以过来人的身份与经验，警醒逢春不要对爱情抱有幻想，但并不想一棒子打死逢春的幻想，她结清了逢春的工资，放手让逢春与一见钟情的男子骆良骥公开交往的同时，不忘对逢春谆谆告诫，“不要以为一个男人爱慕你一下你就以为他是王子你是公主，自己就一头栽进情网，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童话，社会很复杂的，别一时发昏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好了，去吧。”

    蜜姐的理智就是对逢春的爱护，她恰似一位睿智宽厚善良的邻家大姐，一语中的，剖析人生真相。关键时刻，有一个“点到自己穴位”让自己猛然一醒的人多好啊。可以想见，当逢春心中那点小浪漫毁掉之后，逢春才会感到这荒凉的世间还有一种温暖，远比那“一个小小的激情碰撞”，“一个刹那间的灵魂出窍”来得坚实得多。但说一千，道一万，蜜姐与逢春关系再铁，她都不可能代替逢春去生活，世上从来没有救世主，闺密又如何。女人与女人，光有怜惜远远不够的，面对生活的苦与难，还得最终靠自己。

    蜜姐就像她自己种的云南黄馨，“酷似迎春，却要比迎春粗放泼辣，哪里都肯生长，花期又长”。她本身就是一个自立拼搏活得顽强而精彩的典型，生活在最底层的她，没有可以依赖的背景和资源，是生活硬生生地将她磨砺成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胆大心细、遇事不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一个“脸面上自然就是一副见惯尘世的神情，大有与这个世界两不找的撇脱与不屑”的女人。

    喜欢池莉的小说，常常为她笔下那些像蜜姐一样美丽、泼辣、坚韧的女人所感动，为这些女人对生活最卑微最直接的坚持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