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泄密的鞋

　　整理储藏室，翻出一双买了好几年而忘记穿的新鞋，细润的黑牛皮面配着精致但不张扬的蝴蝶结——除了细微差别，与我现在所穿的一双一模一样。

　　我诧异，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竟如此钟情于这样一个款式。在女人里，我是个粗糙的人，逛商场没有精挑细选的习惯，一般只要有看顺眼的商品我就不会继续货比三家，而是在第一时间付款取货。殊不知，这种凭直觉购物的习惯竟让我在几年间买了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鞋，而其中的一双早已被我遗忘。

　　我来了兴致，把自己春夏秋冬的鞋一一取出，按季节分类摆放，惊奇地发现：我冬季的长靴都是40厘米的长筒，配单纯的小圆头；春秋的鞋都是“一脚蹬”，只有简单的装饰；夏鞋则都是张扬的彩底缀着艳丽的花朵……而所有的鞋子，无一例外都是牛皮材质，都有柔软的鞋底和3至4厘米的坡跟，这既能保证我还算端庄的外表，又是我那不算挑剔的脚行走时最舒适的装备。

　　是否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一套独特的密码，我们无法窥其全貌。但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哪怕小如买鞋，都会让这个密码有所泄露？我的密码是怎样的呢？我朋友的呢？

　　高中同桌甲是一个精致的女郎，她的每一双鞋都是名牌中的名牌，每一双都是购买当时最时尚、最潮流的典范。倘若您以为她是一个富裕家庭的主人，那您错了。她跟我一样，出身于普通人家，现在也是普通工薪阶层。但她是真可以为了一双梦寐以求的鞋而节衣缩食的人。有一次，买回一双钉子跟的恨天高名牌鞋，需要我们搀扶她才能行走。我问她这名牌鞋是否舒服，她不屑地说你不懂。

　　同学乙在Crocs流行前很多年就总穿着那种宽胖舒服风格的鞋，不管不顾自己穿的是西装还是运动服，毫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神。

　　七年前，我跟这两位同学都在考虑买房。同学甲似乎永远都在看房的路上。在“打死都不买品质不高的房子”的思想指引下，她的买房之路漫长得可以环绕地球。当然在漫长的看房过程中，房价也在飙升。直到去年，她老公忍无可忍、自作主张地在一个她斥为“垃圾”的小区买了套小户型，才让她的买房之路抵达终点。到她家温居时，发现她的家具和摆设都像她的鞋一样名贵而华丽，食品不是反季节就是进口的。她的鞋早就泄露了她的秘密——尽管有高额还贷任务，但更看重品质和被羡慕。

　　同学乙呢，在考虑买房的同时办理了很多信用卡，套现了一笔钱做首付，又到银行大笔贷款。之后，一口气买了十套一手或二手房，在房价狂升后卖掉其中九套，现在成了靠资本获利的悠闲富人。前些天我去了趟他家，依然是不知名而使用起来很方便的家具。家里摆设很不讲究，在常人看来甚至是杂乱无章——客厅摆了个煞是扎眼的梳妆柜，但临出门可以在客厅的宽阔空间整理自己的形象；玄关摆了几把舒适的矮椅，进出门时他可以舒服地坐在门口换鞋；他买了对开门的大冰箱，我知道他不是为了炫富，可能是为了少买几次菜。这样的房子，住起来无疑是很舒服的——他不会委屈自己的，不论是在经济上还是身体上，很多年前他的鞋就泄密了。

　　至于我，在打算买房后半年买了套本单位的宿舍楼。不是福利，分房很多年前就结束了，我买的是同事的二手房。我新买的家具都由实木或普通环保品牌的合成板制成，既不像同学甲的那样出身名门，也不像同学乙那样看起来混乱糅杂。我住在这套房里很方便，虽然没有优雅的小区环境，但五分钟步行上班对北京的很多人却是一个诱惑。我吃应季的蔬果，偶尔反季节一下。我不像同学甲那样注重品质，但也没有同学乙不怕别人眼神的魄力，这从我的上也可以看出。